赵鼎新|为韦伯辩护:比较的逻辑和中国历史的模式(19)
2023-05-20 来源:飞速影视
两个朝代都持续了250年以上。长期的和平环境为商业活动创造了关键的社会秩序。然而,没有适合的文化和政治条件,也没有社会上普遍的“理性躁动”,长期的政治稳定只导致了高度的经济繁荣,而不是工业资本主义的兴起。
在这一点上,我必须强调的是,本文并不是想论证,由于儒家政权的特性,所以若没有西方帝国主义的冲击的话,中国就不可能出现某种工业革命和资本主义。但是,假如没有西方帝国主义的影响,中国在某一天也自发地形成了工业资本主义,其面目很可能与我们今天所见到的现代资本主义非常不同。我更想强调的是,即便中国经济曾经在第二个千年里高度商业化,直到18世纪晚期,中国仍然看不出有导向经济突破性发展的信号。实际上,我甚至看不出有什么“理性躁动”的主要信号,而后者对于工业资本主义的最终兴起是至关重要的。如果没有西方帝国主义的进入,清代中国将会自动地衰落和崩溃,取而代之的会是一个新的儒家王朝。我还猜想,由于王朝更迭所带来的需求减少与战乱动荡,长江三角洲地区的经济也会严重衰退。清朝大规模的叛乱主要发生在19世纪的前期和中期,包括白莲教起义、捻军起义、云贵和西北地区的少数民族起义,甚至太平天国起义,都是王朝衰落的信号,而非儒家国家模式崩溃的标志。
在英国军舰强行打开中国大门之后,中国又花了一百年才最终学会了资本主义,在此期间经历了极为痛苦的文化和制度转型;没有这些转型,中国怎么可能会出现工业革命呢?
韦伯或多或少是用一种积极的态度来讨论工业资本主义的。他也认为中国和西方有不同的发展模式,而儒家文化并不有助于工业资本主义的兴起。无疑,韦伯可以被看作是欧洲中心论的。但与此同时,最近的学者相信,18世纪的中国和欧洲有同等的机会去实现工业资本主义。他们仍然或明或暗地用一种积极的态度来谈工业资本主义。然而,工业资本主义只不过是欧洲带给整个世界的、今天我们无法抗拒的现实,而不是什么我们必须欢呼的东西。在工业资本主义不到两百年的历史里(甚至于比一个典型的中国朝代还要短),它已经制造了足够毁灭人类文明好几次的武器,导致了环境的日益恶化,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将会耗尽石油和其他自然资源。儒家政权模式在中国持续了两千多年,我对工业资本主义是否也可以维持这么久持强烈的怀疑态度。我们假想一下,下个世纪,由于某种自然资源日益紧缺而引发了全面战争,只有少数的幸运儿能侥幸活下去。
未来的人们会怎样看待这段历史呢?生活在一个混乱的时代,他们很有可能会对工业资本主义持一种极端否定的态度。他们甚至可能会把韦伯的《中国的宗教》反过来读,亦即,将其视之为一部分析一种更具有持久性的文化得以维持的杰作,因为这一文化成功地约束了人们的欲望,使人类能够进行“理性地自我调整来适应世界”而非试图“理性地掌控世界”,而后者会在解决旧有问题的过程中不断制造出更多的问题。他们也许还会著书立说,谴责西方的传统(就像国人在当前谴责中国传统一样),认为它是一切罪恶的根源。如果有人问这些未来的学者,应该如何评判韦伯的著作与那些在他之后依据今天的“政治正确”来批判韦伯的人的作品,这些未来的学者肯定会把韦伯摆在他的批评者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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