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在”家”里失去的,应该去哪里找到?|重读《家》(3)
2023-05-21 来源:飞速影视
这一点我们放到后边讨论。
令人感兴趣的是叙事观点(角度)历史性地完全转移到年轻的叛逆者时,“遗传”的重负似乎已被胜利地卸去。我们记得鲁迅的“狂人”的绝望,背负几千年“吃人历史”的被吃者也难逃吃过人的干系,希望仅仅在于:“没有吃过人的孩子,或许还有?救救孩子!”那么谁来救他们?吃过人的父亲们是否能够、是否有资格来救未吃过人的纯洁的孩子?鲁迅在另一篇文章里认真讨论过这个问题,那便是由《说唐》的一个情节转化过来的那个著名意象:“肩着黑暗的闸门,放他们到光明里去”。这篇文章的题目《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》点明所取的叙述角度正体现着先觉者的全部承载、负担、反省和救赎。当叙述角度完全转到纯洁的孩子们这边时,他们已然立足光明决绝地向黑暗宣战,命运的截然二分至此才告彻底完成,“脱离枯树的绿叶”这类颇有几分蹊跷的喻象才从不引人怀疑地流通于世。
孩子们认同后——命运的唯一中心依据便是他们是孩子,同义反覆的叙述圆圈构成一整套空洞的能指符号(青春、生命、幸福、爱情、美丽、新、时代、未来等等),因其空洞而激动人心,因其空洞而获得强大的解释力量,并终于在一九三年代成就一个完满的现代意识形态神话(而鲁迅却在此前后宣布自己的“进化论思路”完全“轰毁”)。《激流》三部曲的成功和幸运,在某种意义上,正是这一种神话性写作的完满体现。
《家(1957)》剧照
鸣凤投湖自杀的第二天,觉慧在湖边,愤恨、内疚、绝望:“我是杀她的凶手!”觉民劝解半天无效,最后念出一段觉慧平日常念的、屠格涅夫的《前夜》中的话:“我是青年,我不是畸人,我不是愚人,我要给自己把幸福争过来。”
紧接的一段描写充分说明了上述“中心依据”的神话治疗功能:
觉慧不作声了。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得很快,这表现出来他的内心的斗争是怎样地激烈。他皱紧眉头,然后微微地张口加重语气地自语道:“我是青年。”他又愤愤地说:“我是青年!”过后他又怀疑似地说:“我是青年?”又领悟地说:“我是青年,”最后用坚决的声音说:“我是青年,不错,我是青年!”
另一个“同义词”——“爱情”——亦具有同样的咒语般的治疗或反治疗作用。爱情既是后一命运的解药又是前一命运的毒药。对奔向新前程的孩子们来说,它是信念,旗帜,屏障,是射入黑暗王国的一线光明,是社会乌托邦的情感对应物,唯独不是爱情本身(《激流》三部曲中的“爱情”甚至有意无意地涤除了其中的性爱成分)。每当琴这个人物出现在高家花园里总是带来色彩和亮光(尤其在《春》与《秋》中),她就是爱情的光明的象征。在高家花园里,只有爱情无法实现的痛苦,爱情被“父之法”摧残阻挠的痛苦,至于爱情本身的痛苦(嫉妒、猜疑、失常、兴奋、争吵),爱情实现之后的痛苦(”婚姻是爱情的坟墓”之类),则被一概掩入叙述的盲区。显然,非如此不足以保证爱情的纯洁性和战斗性。这种纯洁性和战斗性必然要求人物(尤其是女性人物)殉道式的献祭。鸣凤、梅、瑞珏、蕙,湿淋淋的尸首,停放在破庙里的棺柩,死者的形象既是控诉又是升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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