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在”家”里失去的,应该去哪里找到?|重读《家》(6)
2023-05-21 来源:飞速影视
《家(2007)》中的二哥觉民、大哥觉新、三弟觉慧
在《秋》的(也就是《激流》三部曲的)临近结尾处,两类“不肖之子”之间终于爆发郁积已久的一场正面冲突。叛徒觉民长篇大论痛斥他的叔叔败家子克安克定,历数他们勾引老妈子、调戏丫头、包妓女、闹小旦、吃鸦片烟诸般丑事,真个是义正而辞严:你们口口声声讲礼教,骂别人目无尊长。你们自己就是礼教的罪人。你们气死爷爷,逼死三爸。……你们只晓得卖爷爷留下的公馆,但是你们记得爷爷遗嘱上是怎么说的?你们讲礼教,可是爷爷的三年孝一年都没戴满,就勾引老妈子公然收房生起儿子来!你们说,你们在哪一点可以给我们后辈做个榜样?
准则是礼教的准则,权威是爷爷的权威,产业是先辈的产业,支撑““严辞”的”正义”并非来自叛徒们信奉的“新思想”,而是他们深恶痛绝的传统礼教。恐怕不能简单地解释为仅仅是“以子之矛攻子之盾” 的策略运用,“不肖孙”与爷爷之间的某种同质性正从话语的缝隙中向我们昭显——他们都是某种新家(事)业的开创者。何况,谴责“蛀虫”不免就认同树干,认同使树木生长繁盛的那些“基本原则”。然而,更根本的认同当是情感方面的认同。“家”作为空间形象,相对于陌生、危险、动荡、广漠、孤立无助的世界,它狭小却亲切,昏暗却温暖,平庸却安全。它荫庇童年的生长,维系血缘的亲情,繁衍延续的生命,传递历史的记忆与讲述。高家花园(后来还有《憩园》)的充满深情的反覆描写出现,决不是偶然的。因此,甚至于像《激流》三部曲这样立意于“控诉”的家族史长篇小说,也不可避免地写成一曲挽歌(高老太爷临终时与觉慧的对话是最动人的一幕)。
而这正是这部小说在历史和美学两方面的魅力之所在。
“往事依稀浑似梦,都随风雨到心头。”在工业文明的世界性进程的威迫之下,支撑中国社会两千年的旧家族制度确乎走向了灭亡的命运。倘若把“家”定义为维系安顿生存意义的基本空间单位,那么近百年来的历史发展已然将它摧毁了。说来蹊跷,不是我们从“家”中逃亡,而是我们将“家”从“家”中驱逐了,居住在空出来的位置上的,是现代的“更高的价值”。重读《家》中高觉慧的那句最重要的话(巴金自己亦反覆征引):“让他们来做一次牺牲品吧!”我总会想起王文兴写于一九七年代的《家变》。王文兴用繁冗累赘语无伦次的文字,戏谑地颠倒了“五四”新文化神话凝定的叙事规范,老父离家出走,留在家中的“不肖子”却比他父亲还像他父亲,小说显示了“父子冲突”模式中“家”本身的存在或消失的荒诞性。如果说《家变》中的人物是《家》的人物的历史的倒影,《家变》这本书就是《激流》三部曲的历史的倒影——我们从中读出了“社会注视”的转移衍变,读出了书和书所谈论的人、事、物的身世沧桑、命运兴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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