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写作》新刊|侦探·工匠·小说家——双雪涛访谈录(4)

2023-05-25 来源:飞速影视
我常在深夜里战栗,因为自己的想象和自己超越自己的想象,自己给自己的意外,现在回想,那真是太令人怀念的夜晚,一切存在未知,只有自己和自己的故事。
这里面的翅膀,其实是我当时心境的写照,是因为当时手头的工作相当刻板无趣。单位的朋友也很多,其实对人本身,很多我是喜欢的,但是那个氛围确实让人窒息,一切都像是卡夫卡笔下的世界,我内心向往着挣脱,但是不知道要挣脱到哪里去。挣脱首先要有翅膀,翅膀是我逃走的最好工具,但是这双翅膀,又几次被我自己斩下,因为我很难确定自己到底是谁。这个自己到底是谁的问题,和我的血缘方面的东西关联较小,也许有潜意识的关联,更多的是,我到底是个什么货色,该干点什么,飞,能飞多远,有没有属于我的故乡。而这个故乡,也许是安妥心灵的所在,我找寻的更多的是这个东西,精神世界的安放地。
二、故乡与故事
李雪:而在现实中,沈阳是你的故乡,它可能不是你的精神安放地,但或许是你的情感所系地。以《平原上的摩西》为中心,从《无赖》到《北方化为乌有》其实是成体系的,你前后的作品显然已经构建了属于你自己的文学世界。作家当然不喜欢被贴标签,被认定为主要写某种题材、具有固定的风格,但东北、沈阳、铁西区、艳粉街,产业工人、下岗、工人子弟这些关键词显然对理解你的小说比较重要。很多作家有意识地建构属于自己的城、镇、街,比如苏童的城北地带——香椿树街,有的作家终身写哪怕“一枚邮票”那么小的地方。你的文学地理的独特性和丰富性在于,这个地点是实有的,并且它本身就具有历史感、政治内涵、阶级意味。你是怎么看待你小说的地域性的?可能你会发现,很多人对你小说中的“沈阳故事”尤为感兴趣,也许有同行、朋友期待你写“沈阳故事集”“艳粉街异人传”这类小说。
我觉得你之前写东北时,有一种悲情中的亢奋,但到《北方化为乌有》时,口吻特别沮丧。这预示着你的沈阳故事将有某些变化吗?到北京之后,再回头去看东北,你觉得你对故乡的认识和理解有变化吗?
双雪涛:我觉得地域这个东西是每个小说里都有的,哪个小说里没有地点呢?有些地点让人觉得比较熟悉,有些地点让人觉得比较陌生,因为以前并不关注,但是其实都没有什么大的区别。都是一个词语而已,沈阳,东北,在文学里首先是个词语,这个词语不是先天具备了文学的意义,是因为书写而具备,所以把一个词语当作一个真实的地点,多少会离开小说的场域,进入到一个政府工作报告的范围。但是就像余华始终会被人当作先锋作家一样,马尔克斯永远代表着魔幻现实主义一样,这样简单的思维方式易于使用,其实也可以理解,人总愿意少花力气。近几年,我对故乡的理解多少有些变化,主要是因为不想再那么刻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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