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文世界‖刘晨强：母亲是一条河(11)

两个姐姐当初的贫寒让父母操碎了心，特别是二姐家，连住的地方都没有。她勉励两个姐姐说，父母给挣下的再多，也花不了一辈子，日子是人过的，得向前看。
为了免除二姐二姐夫的后顾之忧，母亲还把两个外甥接到家里来住。有邻居不咸不淡地说，外甥是狗，吃了就走 ，养也白养。母亲回怼道，吃了就走我也高兴，我心疼的是闺女，她们幸福我就幸福。
母亲就像一棵树，始终伸展着枝叶为儿女们遮风挡雨，给他们最真的爱。
1989年我师范毕业，有机会留在廊坊市，便特地回来和父母商量。母亲许久没有说话，过了一会儿才黯然地说：“哪儿好就在哪儿吧，你爸我们俩好说，怎么着都行。”说罢起身拿抹布去擦本来很干净的柜子。一阵静默，只有灰尘在斜透过玻璃照到屋内的光束中抖动。
我静静地起身走到屋外，把空间留给母亲。
我来到胡同口，这里有少有的宁静。路南在地边建房的马子家不时传来打麻将的洗牌声和和牌的欢笑声。
母亲一生没有娱乐，她的乐趣都在孩子身上。而今她的四个孩子都将离开，她的心将在哪里栖息，她又将怎样度过自己的余年呢。我坐在母亲多次坐过的邻家墙角的那块护墙石上思忖。
母亲在这里迎送我外出求学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浮现。
从高中到大学，多少个晨昏日落，母亲让风吹湿了眼睛。那天堂嫂说的话深深地震撼了我，她说，你每次上大学走的时候，你妈送你到胡同口都不忍心看你走远就转身往回走，边走边擦眼泪。堂嫂的话让我想起了有几次离家，当我跨上自行车再回望母亲时她已离开。我当时还以为母亲不在意我的来去呢，原来她对我有那么深的眷恋，那么深的情。
短暂的相逢之后留给母亲的必定是无尽的寂寞和孤单。难道还让母亲用下半生在这里翘首以盼吗？母亲深沉的爱我无以回报，那就让爱长久地陪伴在她的身边吧。想到这儿，我暗暗打定了主意。
当我回校把决定告诉朋友时，他先是诧异，然后是反复劝说，见我始终微笑着摇头，便断言我回去早晚会后悔。
现在想想，我后悔了吗？似乎没有。至少在母亲的有生之年我给了她最重要的陪伴，让她享受了儿孙绕膝的乐趣。至于自己的生活环境、经济条件，怎样才叫好呢？和父母的幸福比起来哪个更重要呢？
09
我永远忘不了1999年2月的那个午后。当时我正帮在北京做生意的妻子看店，接到了二姐夫关于母亲生病的电话。
我亲爱的母亲突发脑溢血住院了，几个小时的回家车程显得那么漫长。一路上我焦灼不安，往日生活的画面不断闪现在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