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德威骆以军宋明炜|三人笔谈两地诗(9)
2024-06-17 来源:飞速影视
骆以军的文学启发我去认真思考新的文学观,新的感知和思考方法,新的美学、哲学和知识的可能性,这启示的意义甚至不仅仅局限在华文文学,也和包含华文文学在内的整个世界文学的未来走向有关。但,这还不是我要在这里写的重点,那应该是我和我的同事们要努力去做的另一件事——我私心的愿望,是要让世界上的读者们都知道在二十一世纪世界文学峰顶上,不仅有从智利流亡欧洲的波拉尼奥,还有在历史洋流中流转不已难以确定的文学地点,骆以军为我们打开的深邃与幽暗、华丽与忧伤的文学时空。
与波拉尼奥一样,骆以军虽然是一位了不起的小说家,但他更根本是一位诗人。他所有的小说写作,也都可以说是“弃的故事”;他完全打乱线性叙述、抛弃确定性语法和写实语意的书写方法,也更近于诗,而不是寻常的情节主导长篇小说——虽然他是一位最动人的讲故事的高手,但在他小说中将各种彼此异质但又纠缠不已的故事,用不容质疑的真挚情感结构在一起的方式,并不是一个有等级的时间线性叙述结构,而更像是让每一个诗行都自成一个世界、让每一个隐喻都孕育新语言的诗意绽放。
如果我也自称是一个诗人,面对骆以军这样的诗人,我会感到无地自容,因如以军所说,我清楚自己刚好成长在一个开放的年代,我的一切写作都来自模仿,结果当然非常拙劣。在遇到骆以军、渐渐理解他的文学世界之前,我没有机会,或勇气直面自己写作的真相。然而,以军给我的礼物,就是他给了我“白马”。我从年少幼稚的写作终结之后,有二十几年没有文学写作。其实也不过就是四五年前,我记得是在一个圣诞节前夕的凌晨无眠时光,我突然写了“白马”,以军是最初的读者之一,他的夸张而又无比真诚的鼓励,给我信心,让我继续写下去,在短短两个月里,我写出了这本集中三分之一左右的诗。虽然以军后来给了我“白马”这个称呼——他总是那么抒情地给我写信:白马明炜……但“白马”在这首诗,在我最初的诗意冲动中,完全不是指向自我的。“白马”是我对世界赐与我最好的那些礼物的一个总称。
拆解成微小意义,举一个真实的例子,对我影响最大的师长,包括我父亲和我的老师,都属马。“白马”最初是为老师写的,也是为我父辈而写。“白马”也是以军,虽然他是“牡羊”。“白马”是马也非马,是一切我珍视、宝贵的。《白马》是一首感恩之作。正因为以军的坚持,“白马”这个名字固定下来,成了我后来持续写作的灵感和动力。
也因此,对于本书标题“白马和黑骆驼”,我愿意给予一个新的解释,这不是一个白马和一个黑骆驼,作为两个人,抑或两个不同物种的写作。白马和黑骆驼,实在如同左手画右手,或奇美拉的两个偶然显形。我读以军为本集新写的诗,感动且明白这些文字超出了有形有矩的诗,是我们苦难而无物的“今夕”亦“明朝”在黑骆驼中的量子缠结,也是所有那些如永恒粒子般的微小卑微的善良和美,呈现为白马状态的曼陀罗分形。以军也是我心目中的白马,我则是笨笨的写字人,是那个目睹宇宙奇迹惊叹不已却无处钻凿的工匠,试图在自己剎那的方寸画页上,重绘白马和黑骆驼在现实世界中的投影。但是归根结底,在这个世界上,既没有白马,也没有黑骆驼。这些诗行是烟灭的光电,我们就这样在看见彼此的瞬间,分形出另一个世界,可以容纳爱,美和我们的希望。
最后要感谢我们的老师,王德威教授,他是这个白马和黑骆驼量子缠结过程的观测者,他的注视让我们存在,给我们实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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