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彬:诗艺、时代与自我形象的演进(17)

2024-09-26 来源:飞速影视
《我歌颂肉体》中有“我歌颂肉体:因为光明要从黑暗出来”(《益世报》,1947年11月22日);《饥饿的中国》中有“还要在无名的黑暗里开辟起点”(《文学杂志》,1948年1月1日);《诗》中有“脱净样样日光的安排,/我们一切的追求终于来到黑暗里”(《中国新诗》,1948年9月),等等。这些诗中“黑暗”的隐喻含义自然是不尽相同,但更多地指向肉体的诱惑、自然的皈依、神性的引领等精神性的层面,浮现了个体在生命与生存层面所遭遇的种种状况。从这等写作谱系来看,从《诞辰有作》到《三十诞辰有感》,版本的演进正可说是显示了“黑暗”的成型与历练。
四、异文分析(三):诗行的大幅调整
穆旦诗歌的修改谱系中,段落大幅调整也有一些突出的例子,如《从空虚到充实》《不幸的人们》《诗八首》《摇篮歌》《给战士》等,有删、增、删增并行等不同形式,也有章节间的整体调换。
1.诗歌段落的大幅增删
《从空虚到充实》属于近乎重写的诗篇,不同版本间异文至少超过90条,其中连续调整在两行及以上的即有10余处。最大的变动在于结尾,初刊本(香港《大公报》,1940年)结尾3节共17行诗在后出版本中被悉数删去:
于是我病倒在游击区里,在原野上,
原野上丢失的自己正在滋长!
因为这时候你在日本人的面前,
必须教他们唱,我听见他们笑,
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,
为了光明的新社会快把斗争来展开,
起来,起来,起来,
我梦见小王的阴魂向我走来,
(他拿着西天里一本生死簿)
你的头脑已经碎了,跟我走,
我会教你怎样爱怎样恨怎样生活。
不不,我说,我不愿意下地狱,
只等在春天里缩小,溶化,消失。
海,无尽的波涛,在我的身上涌,
流不尽的血磨亮了我的眼睛,
在我死去时让我听见鸟的歌唱,
虽然我不会和,也不愿谁看见我的心胸。(南荒社)
梁秉钧较早即注意到此诗的三个版本,指出“最后的第三稿较容易为习惯的标准接受,然而最初第一稿反而更能显出穆旦的创意,结尾原来有17行诗(二、三稿都删去了),其中刻画的‘我’比较复杂,好像一方面向往抗日战争的理想,一方面向内退缩,有软弱、恐惧和矛盾”。[25]言下之意是,后出的版本降低了这种复杂性。不过,对此也有不同看法,也有研究认为这个结尾的修改“删除了其中较有口号色彩的民族讴歌,保留了更有复杂性的部分。”[26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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