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培军丨跋苏轼《贾谊论》(4)

2023-05-02 来源:飞速影视
文帝四年的周勃,其自身都是难保的,就是想谗害贾谊,那也并无机会。灌婴之卒,是此年的冬十二月,也就是此年的第三个月。说明一下,汉武帝太初之前,是以每年的十月冬,为该年的岁首。这是汉承秦历之故。而文帝之以贾谊任公卿之位,为大臣所短云:“洛阳之人,年少初学,专欲擅权,纷乱诸事。”《通鉴》也系于四年,《西汉年纪》则系于三年。《西汉年纪》较是。无论是哪一年,都与所谓的“立谈之间”,有好几年之隔了。并且,那时周勃被逮下狱,“恐,不知置辞”,以千金贿赂了狱吏,狱吏“乃书牍背示之”,教他一个办法,“以公主为证”(勃子尚文帝女),又得薄太后之力,才逃过一劫;这就见得文帝之待大臣,并不是如苏轼所言,是什么“君臣相得之分,岂特父子骨肉手足哉”。自古权力博弈,君臣之间,哪有什么“骨肉手足”的关系?就是真的“骨肉手足”,家人父子之间,不是也屡屡杀却的吗?
作《贾谊论》时的苏轼,年岁犹少,理想尚多,更事却不多,关于人世间的情伪,他体会得还很不够,而他自信为贾谊画的策——“如绛、灌之属,优游浸渍而深交之,不过十年,可以得志”——借一句东方朔的话,也真是“谈何容易”了。就以他本人后来的仕宦生涯验之,他之言之侃侃的,其实都不过是“纸上谈兵”。

这里另有一个问题,必须加以澄清。《汉书》所录的《陈政事疏》,据近人考证,认为并不是贾谊的原文,而是由班固杂取贾谊《新书》,“剪裁熔铸,煞费苦心”,为之纂为一篇的。今人有一本《贾谊集校注》,就以《汉书》所录的贾谊疏,只作附录对待,而不与《新书》及贾谊赋同编。而最通行的一种《中国文学史》,也在提及《陈政事疏》时,加一脚注说:“这是班固采摘《新书》五十八篇中‘切于世事者’拼凑而成,文字与今本《新书》前五卷若干篇章大致相同。”而不视为贾谊的作品。可见其说的影响之大。按此说其实发于宋王应麟,其《汉艺文志考证》卷五云:
今考《新书》诸篇,其末缀以痛哭者一、流涕者二、太息者四,其馀篇目或泛论事机,而不属于是三者,如《服疑》、《益壤》、《权重》诸篇是也。班固作《传》,分散其书,参差不一,总其大略,自“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”已上,则取其书所谓《宗首》、《数宁》、《藩伤》、《藩彊》、《五美》、《制不定》、《亲疏危乱》,凡七篇而为之。自“天下之势方病大瘇”以下,以为痛哭之说,与其书合。至于流涕二说,其论足食劝农者,是其一也,而固载之《食货志》,不以为流涕之说也。论制匈奴,其实一事,凡有二篇,其一书以流涕,其一则否,是与前所谓足食劝农而为二也。固既去其一,则以为不足,故又分解制匈奴二篇,以为流涕之二说。庶人上僭、体貌大臣,皆其书所谓太息之说也,固从而取之,当矣。而其书又有《等齐篇》论当时名分不正,《铜布篇》论收铜铸钱,又皆其太息之说也,固乃略去《等齐》之篇不取,而以《铜布》之篇附于《食货志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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