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长的葬礼:“九十年代诗歌”的幽灵与祛魅(19)

2024-06-16 来源:飞速影视
因为我们今天的历史完全不一样了,历史已经发生剧变,而我们却依旧按照原先那种方式显现语言,显现诗歌。让我最不能理解的是,有些诗人不认可我们讨论的困境,非常无知地说,“至今还没有谁能取代我们”,这样的想法就非常九十年代。可以说,1978年以来当代诗从宏大叙事中解救的“个体”,十分敌视总体性与历史性,认为谈论总体就是回到革命叙事,就是想回到某个年代。其实完全不是,我们无法回去也没必要回去,历史不可能单纯地重演。对于总体性与历史性问题,我们是从当代的整个历史情势当中,从历史发展和真实逻辑中去探讨。那么,从宏大叙事解救的“个体”,自八十年代以来不断被分有,这个分有线索是沿着“大写的主体”“小写的主体”“身体性个体”“技术化个体”这么一个大致的下行路线,其大概对应的时间线则分别是八十年代、九十年代和新世纪的两个十年。
朦胧诗所占用的“个体”是“大写的主体”,这类主体还是以个人的姿态去应对政治、历史、社会以及超越自我的总体目标等等,所以他们说,“我不相信”,这带有理想主义倾向,九十年代写不出这样的话。
这个昂扬的“个体”在八十年代后期被分化掉了,从“大写的主体”变成了“小写的主体”。“小写的主体”面对的不是社会,而是面临与自我的关系,面对个人的喜怒哀乐和日常生活。这类“小写的主体”进入了真正的日常生活,但这个日常生活不是全部日常生活,而是非常私人化的日常生活。从整个历史脉络来看,对于这个问题有一篇文献很重要,就是韩东《三个世俗角色》,他认为这类主体去除了所谓的“卓越的政治动物”“神秘的文化动物”“深刻的历史动物”,以上这些全是大写的,所谓的政治的、文化的、历史的,超越个体有限经验的东西。韩东宣称,“始于1986年的‘第三代’诗歌运动结束以后,中国当代诗歌进入一个所谓‘个人写作’的时期”,这就是对小写主体的确认。“小写的主体”注重心灵的真实,不是朝向外在的,而是朝向内在。这是一个去政治化的内在,在去除特殊形式的政治化时,也把一切对共同体有意义的政治化给推翻了;
同时也是去历史化的,历史变成了戏说,变成了个人化历史,历史成了怎么写都行。小写主体有一个问题,它无法与他者真正相遇,它碰见的只是它自身的自我。他人在此只是它的幻象、它的变形、它确认自我的镜子。一旦它不能与他人相遇,也就无法进入公共的、普遍的领域,就只能走向欲望,走向内在性的超验,而不是通过历史经验所找到的总体性的超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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