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治|钱锺书先生的一张书单(4)
2023-04-25 来源:飞速影视
至于著名学者博乔·布拉乔利尼,他以拉丁文写成的《笑林》(Facetiae),钱锺书可能只读过英译本。“笑林”这个译法,我们遵从了杨绛译《吉尔·布拉斯》的注释,也等于是钱锺书的意见。《笑林》里各篇的篇幅更短,像是笑话的规模。这是博乔任教皇秘书时与教廷同侪打发时光的谑谈记录,多“肆意的嬉笑狂谑与下流的恶作剧”。《容安馆札记》第一百八十五则曾引及一则,谓好批评他人文章者自负眼明如炬,受批评者数日后只字未改又请其审阅,则谓文字大进。旁注引及查理·斯佩罗尼(Charles Speroni)的《诙谐的断代史: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妙语录》,此书近年方有中译本。《吉尔·布拉斯》杨绛译注中所引的那条,记一教士因厚葬自己的爱犬,遭到主教的指责后,辩称狗在去世前留下了遗嘱,将它的部分财产给了这位贪财的主教。译注说这个故事传入法国后特别流行,并举出了另外三种受影响的作品,这应该是从邓洛普《小说史》里抄来的,却没标明出处。
至于钦齐奥,钱锺书可能始终也没读到他的《故事百篇》(Hecatommithi)。《容安馆札记》从美国德裔音乐学家爱因斯坦(Alfred Einstein)的《意大利谣曲》(The Italian Madrigal,1949)一书里摘引了几句。不过钦齐奥故事集的名篇也不少,比如莎剧《奥赛罗》和《一报还一报》里很多情节都源自钦齐奥,前者更是直接取材于《故事百篇》里《威尼斯的摩尔人》的英文改写本,钱锺书熟悉《一千零一夜》,自然也看得出这篇和第十九夜“三个苹果故事”的关系。——这些在邓洛普《小说史》一书第八章里都有论述,不必非看到原著才能知道,或才能推荐。
其二,塞万提斯这部短篇集,钱锺书读过两种西班牙文学专家的英译本,一种是菲兹莫里斯-凯利(James Fitzmaurice-Kelly,1858-1923)的全译本,另一种是普德能(Samuel Putnam,1892-1950)选译的《训诫小说三篇》(Three Exemplary Novels,1950)。《容安馆札记》和《管锥编》都以后者为主要引据,钱锺书虽读过菲兹莫里斯-凯利写的《塞万提斯在英国的影响》(Cervantes in England,1905)一书,但在译文上显然更偏爱普德能,包括对他所译《堂吉诃德》的信任。普德能选译的三篇,分别是《林孔内特和科尔塔迪略》《玻璃硕士》及《双狗对话录》,都是塞万提斯风格极独特的作品。尤其是第一篇,被誉为塞万提斯最杰出的短篇小说,记叙塞维利亚地方五方杂处、市政懈怠的社会乱象,十四五岁的少年混迹江湖,模仿父兄辈佩刀出门,满口黑话,被地下党会延揽入会,见识到成人世界整日赞美天国和上帝,同时却从事于盗窃凶杀恶行的虚伪嘴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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