廖庆松|青鸾舞镜,隐身于明镜之后(4)
2023-05-21 来源:飞速影视
我记得在剪《悲情城市》时,有一段梁朝伟跟辛树芬听古典音乐〈诗人与农妇〉,然后两个人在聊天。我很努力把它剪好了,有一天杜笃之跑来我门口敲门,他跟我说:「欸,唱错了,音乐没这么长,你剪太长,要不要把画面修一下?」他的意思是我音乐用太长了,事实上音乐没这么长。那时侯导坐我旁边,我就回头说:「导演,我剪好的片子,你认为他应该将就我,还是我应该将就他?」后来杜师傅就把音乐延长了。因为画面那么完整,又看不出破绽,为什么需要因为音乐剪画面?我当然不是剪接至上主义,电影工作是系统性的合作主义,该谁站出去就由谁站出去,谁应该solo就谁solo,不是说我永远要当solo那个。但还是要从影片的整体性、系统性,经由导演的概念传达得最好,或把演员呈现得最好的,这才是最重要的。没有应该哪个人一定要出众,但该你出众时,你不能退却。
像是剪接,你是负责最后工作的人,这个责任是不能放弃的,这很可能是整个影片最后一关。
《悲情城市》剧照以观众为感受主体的情感逻辑
《悲情城市》一共有两百多场,结果最后侯导拍几场?拍一半而已。前两周我还傻傻地按场次表的号码剪,但影片看起来很奇怪,看得懂又看不懂,好像又懂,最后完全不懂。因为他1、2、3场拍,4、5场不拍;6、7场拍,8、9、10、11场又不拍了。我跑去问侯导说:「你这样拍我剪不下去,干吗不拍那些场次。」侯导也回得很酷:「我觉得很啰嗦,所以不想拍。」但你觉得啰嗦,我就变困惑啦,看下去我就看不懂,这就造成你的剪接生命快结束了,剪不下去了,应该要放弃,但是危机就是转机对不对?我想了好几天,我回去就跟他说:「我们可以做一件事吗?」我当然要先试探一下,因为天底下有个最自我的动物,名字就叫导演。你要去谈事情,还稍微要照顾他敏感的自尊心,我想大家都深有同感,我吃了很多这种苦。他问:「什么事?」我说:「可以让人家看不懂吗?
」他就说:「好像没办法,但我不能让人家不尊敬我们。」我说:「那现在我就用一种诗化的方式去剪。」
事实上我那时都在看唐诗,我最爱的师父是杜甫跟李白,但杜甫对我比较好,因为他把事情讲得更清楚。杜甫是个非常用功、深情的人,但他的诗是有理论的,他的遣词造句在修辞学跟情感上是非常贴的。《悲情城市》是fix长拍(固定长镜头),每个影像都像杜甫的七言律诗,一个画面都像一句诗句,一个画面就是完整一个情境,我就用诗句的概念剪。我用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逻辑,因为他拍得不完整,所以我只好把观众请来当主要诉求的对象,所以我让观众变成主观看这部片。因为诗是很主观的叙述体,简化、凝炼,但有个很重要的是「感受体」是谁?是观众,所以观众的情感是剪接时要计算的。因为侯导少掉了「故事逻辑」,但我可以用「把观众当感受主体的情感逻辑」去描述这电影。当观众成为主观的感受者,所有的省略跟时间的跳跃就变得很正常,我就只要控制剧中人的情感逻辑,跟观众欣赏主观的情感逻辑,当你不说故事给他听,他自己就变成主观的感受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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